岐黄源于道

—《道医学》读后感

海纳

我愿在我的判断力所及的范围内，尽我的能力，遵守为病人谋利益的道德原则，并杜绝一切堕落及害人的行为。——希波克拉底

多元文化作为现代文明的标识，已经在各个领域成为主题。我们在肖邦的音乐中听到儒学，在李清照的文字中探索女权，在物理学里寻觅道，又在荣格心理学中发现佛陀，东方和西方的奇遇总是让人惊喜万分。翻开古老尘封的卷宗，我们常常发现，希腊的神庙和东方的灵山只有一线之隔。

《道医学》是一部引人入胜的著作，在于其中的医道，更在于把医道和东方哲学一脉相承的关系讲述得无比清晰。是的，中国的医道来源于中国的民族文化精神。什么是中国的文化精神，就是“道”和“德”这两个字，从老子先圣的学说当中已经被凸显了出来。而《道医学》一书，把老子的活泼泼的道德精神从各个层面表达出来。在这部著作当中，道和德不再是理论上的抽象和简单的教条，而是一种人体生命中有血有肉、实实在在的客观存在，是萨特的无，是黑格尔的绝对精神，是康德仰望的群星，是我们心灵的共同来源和绝对归属，也是一切医学的根源与核心。

岐黄源于道。在东方的学说中，"道"不可见但可知的光性物质，"德"是可见亦可知的德性品格和气性能量物，积之厚足，厚德载道，则可知"道"无而生万化。老子说；"道生之而德畜之"，"万物尊道而贵德"。虚无生万有，人体生命真相中的有质无形的人体三宝“精、气、神”，就是人体内道和德的聚合性产物。中华传统道德文化的根蒂，全部都建立在这个"虚无生万有"中的“虚”与“实”相结合的研究上。道医诞生于道德本源，生于虚无，重视的是虚中实有的精气神。

无独有偶，整个西方中世纪医学的主要理论范型——古希腊的“四体液”学说，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内核。“四体液”学说来自于希腊哲学中的四大元素之宇宙论。古希腊哲学家希波克拉底认为，宇宙万物乃气、火、水、土四大元素构成，而四大元素分别体现了四大原质——热、冷、干、湿中不相对立的两个（即冷/热，湿/干），宇宙万物便由不同比例的这四元素的混合，而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四元素性质。万物之所以表现出某种特殊性，比如热、冷、干、湿等，是由于这个物质内部含有相应的原质。大至四时节气，小至人体各部分的功能反应，均可由元素和原质的混合变化来解释。而人体的基本成分也是由气、火、水、土相应的四体液所组成。希波克拉底以“四体液”的平衡与失调来解释健康与疾病的因果。这“四体液”为：血属气、痰属水、黄胆汁属火、黑胆汁属土。

中医（也称世医）也主要从阴阳的机制来研究生命科学。孔子在《系辞》中说："易有太极，是生两仪"。两仪就是阴阳，阴阳就来自于太极。太极生两仪是个分裂过程，两仪生四象也是个分裂过程。到了四象的时候，就是太阳、少阴，太阴、少阳，二阴二阳，共同构成人体的识、血、肉。这与希波克拉底的四原质理论，名异而实同。希腊体液生理学当中的"气"，是由经验观察而获致的实在物，"气"内含"热-湿"的原质，对应于“四体液”中的血，血内含气，因循环功能而将此一生命的基本要素带到人体各部，这与中医的"气血"说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道医和世医是同脉共源，都源自于自然大道。世医根据道的易理、阴阳、五行、气血理论而阐发，这些显性的医学理论和方法，利于纯以后天智能进行学习掌握和运用，只需"为学日益"地掌握文理精义，即可施于临床应用。但是道医则强调要将阴阳理论和实践集于一身，才能将道医学运用于临床实践。所以这就要求从事道医者本人必须具有坚实的道德功底、医学理论和方法技术，从而才能具备由治人心到治人身，系统地掌握清秽识、净浑血，化浊肉，去阴增阳，却邪扶正，进而达到标本兼治的目的。

从事道医者必须有内修的基础，具备自由启动和调用体内外三元的真实本领。中医对人体健康的恢复和保持，侧重于运用药物、针灸等方法，对病患者体内的精炁神进行调整，使其恢复阴阳的动态平衡，达到治疗的目的。而道医则是依据"万物皆有气"的原理，在同时运用世医方法的基础上，直接调用自然之"气"进行灵活运用。中国的道医都是知"道"者，他们对于自然大道，有着修之于身的真实体悟，并具有丰厚的道德品格和能量，所以才能在无论是行医还是论道，都能直探本源，与万物相通，一通百通；既是医学家，也是道学家，哲学家和博物学家。

在西方古代历史上，类似中国道医的大家不多。其中Alexandrian学派的Galen可算是其中的佼佼者。Galen共有434部著作，共约8000页留传至今，他强调哲学与医学不可分裂，认为一个好医师必须是一个好的哲学家。他认为，四大元素不同比例的混合而诞生出九种体质，而最理想的体质是各元素维持平衡状态。基于对四元素中的"气"的研究，他对脉搏做了大量的研究，写了16本关于脉搏的专著，形成了独特的脉搏理论，并发展出以“测脉象”来诊断疾病的方法，他以脉搏的强度、频率、速度等变数，来让脉象作为诊断的依据。此种理论和中医的诊脉疗法，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无论是东方的道医，还是西方的Galen ，最终都把健康之理归结到了平衡和中和的原质上来。西方强调身心的平衡，正是东方道医"恬淡虚无，真气从之"的生命真谛。而西方的医学，由于没有修之身的系统理论，没有达到整体性的内观、慧观的高境，所以即使流传下部分真实体悟的内容，也不能最终为社会广泛接受而逐渐式微。

《道医学》一书，把中医理论的深层内核，将虚观、隐观与实观、显观同步阐释，较之寻常的中医书籍，体系类似而义理更深，境界层次更高，其治疗实效必然是“病愈根除”，不留后患。故读之，既可了悟寻常难悟之医理，又与晦涩的西方古医学片段能融汇通贯。读《道医学》令人感悟到，即使千年之隔，万里之遥，上医慈悲之心皆是相同，人们读后将会拈花一笑，心与德相印，生命与道相系，何愁不能健康长寿、安乐吉祥呢！